浅析曾侯钟铭营宅土之地理原因(2)

曾侯與钟铭之大致内容如右。曾侯與首先追述其先祖南公，即伯括④此“伯括”，据铭文下称“南公”，盖即《尚书·君奭》“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之南宫括。，辅佐文王、武王取代殷商承继大命，平定天下之丰功伟业，又言周王遣命南公括至江水与夏水之汇流地区营宅建设，以“营宅汭土”而达到“君庇淮夷”并“临有江夏”，故西周时期之曾国作为“汉东大国”，在江夏区域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春秋时期，历“周室之既卑”，曾国以和平手段与楚国相交，后吴国攻楚⑤此铭文盖与公元前506年“吴伐楚入郢之役”相对应，事见载《春秋左传·定公四年》。清华简《系年》亦载此事:“景平王即世，昭王即位。伍员为吴太宰，是教吴人反楚邦之诸侯，以败楚师于柏举，遂入郢。昭王归随，与吴人战于析。吴王子晨将起祸于吴，吴王阖卢乃归，昭王焉复邦。”，楚邦削弱而天命堪忧⑥此处言楚国衰弱而导致天命堪忧，表明了春秋时期天命观的变化，从曾国的立场看来天命不在周而在楚，此问题颇堪玩味，然本文主题与之无关，不便展开讨论。。届此之时，曾侯武功大盛，复定楚王⑦此铭文盖与公元前504年“迁郢于鄀，而改纪其政，以定楚国”相对应，事见载《春秋左传·定公六年》。清华简《楚居》亦记载:“復徙居乾溪之上，乾溪之上復徙袭媺郢。”铭文从“吴恃有众庶”至“复定楚王”与文献所载之吴师入郢，昭王逃至随，受随国庇护之史实相符。此“二重证据”表明曾国即随国，故当可作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学界就展开讨论的“曾随之谜”问题的新证据。，与楚盟誓且“整复曾疆”。“择辝吉金”至“余万世是尚”，载祝福词句，记作此钟之用途。

据钟铭记载，周王命曾国祖南公括至江水与夏水之汇流地区营宅建设，夏水即汉水之别名，故“江夏”即江汉。《后汉书·东夷列传》云:“管、蔡畔周，乃招诱夷狄，周公征之，遂定东夷。”唐李贤注曰:“《尚书》‘武王崩，三监及淮夷畔，周公征之’，又曰‘成王既伐管叔、蔡叔，灭淮夷’。”[1](P2808)又，《尚书·周官》序云:“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孔疏曰:“成王……及其即政之后，灭淮夷，于是天下大定。”[2](P699)据上，再结合曾侯與钟铭内容，可知其时历史背景为三监及淮夷叛乱初平而天下始定，故曾侯與铭文虽言“荫庇”淮夷，然淮夷作为周王室之敌对势力，“王遣命南公，营宅汭土”之实际用意当为监视并统治淮夷。而周王之所以“遣命南公”选择营宅于江汉汇流地区，当可从《诗经·大雅·江汉》中寻得线索。

《东夷列传》以“或从或畔”总结淮夷与历代中原王朝之关系。值周厉王之时，淮夷再叛，《东夷列传》载:“厉王无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宣王复命召公伐而平之。”[1](P2808)周厉王时统治无道，淮夷趁机而反叛，后周宣王“兴衰拨乱”，命召公帅师平定淮夷之乱。《江汉》则记叙宣王命召公平定淮夷叛乱之事，其云:“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毛传曰:“淮夷，东国，在淮浦而夷行也。”郑笺曰:“江汉之水，合而东流浮浮然。……遣众士，使循流而下滔滔然。……主为来求淮夷所处。据至其境，故言来。”[3](P1868)又“浦”，《说文》云“水濒也”，段注曰:“濒下曰水厓，人所宾附也。”[4](P553)故“淮浦”即淮水涯岸而淮夷之居处。古之淮夷所处之地极广，依清朱右曾《诗地理征》所言:“盖自今江苏扬州、淮安以北，沿海之地至山东沂州、青州之东，皆古淮夷所错处也。”[5](P5065)至于淮水南北两岸，更皆有夷处之。宋王应麟《诗地理考》云:“淮夷之地不一，徐州在淮北，徐州有夷，则淮夷之在北者也;扬州在淮南，扬州有夷，则淮夷之在南者也。”[6](P308)“徐州有夷”者，即《尚书?禹贡》所载“徐州……淮夷蠙珠暨鱼”[2](P204-206)。然循江汉东流之水不可至淮北徐州，故《江汉》所记召公所伐之淮夷，当为淮南之夷。《诗地理考》即云:“以地理考之，曰‘江汉之浒，王命召虎’者，是淮南之夷也。若在淮北，则江汉非所由入之路矣。”[6](P38)《禹贡》云:“导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孔传曰:“内方、大别，二山名，在荆州，汉所经。”[2](P228-233)故汉水于“大别”汇流入江。汉郑玄以“大别”在庐江安丰县，则地属古扬州，《汉书·地理志》承郑说。然晋杜预以为“大别阙，不知何处”。孔疏承孔安国、杜预之说，曰:“如预所言，虽不知其处，要与内方相接，汉水所经，必在荆州界也。”[2](P229)今以曾侯與钟铭内容与曾国墓葬群出于今湖北省北部地区的随州市准之，杜与二孔之说近是。统而言之，召公帅师沿江汉合流之水循而向东，则可近淮夷所处之所，即淮水南岸。故《诗地理考》云:“江汉之水合而东流……顺而行之，将至淮夷。”[6](P309-310)朱右曾《诗地理征》亦从此说。

文章来源：《江汉石油职工大学学报》 网址: http://www.jhsyzgdxxb.cn/qikandaodu/2021/0507/828.html